张氏狱中家书7

年3月30日

维维、海娃、毛弟：

上次写信是二月初，现在是三月底了。这期间，二月十九日收到海娃的信并四张照片，二月二十五日收到毛弟信，三月十二日收到维维信并九张照片。对我来说，这真是丰收了。

照片确实给我带来了江南的春色，增加了不少愉快。维维和○○（大外孙）的这张，比84年那张，不论是情绪、光线、色彩都较好。从年以来，没有见到过小妹，这次乍一看，简直不敢认了，仔细端详，主要是胖了，别的没有变化，看上去倒是很健康。海娃的两张，一眼就认得出，只是好像很疲劳的样子，也许是没带［戴］眼镜的关系。三个小人的，各有特色。三个人的合影挺好看。其中，○○（二外孙）在中间的一张，照的［得］比较好，其余的多半一个人较好，别人较差。○○（二外孙）过生日的两张，很好，不过有点像女孩。春节照片是不是在你们住处照的？毛弟身后边的房子很旧了，使我回忆起东庙二村的房子，①就是这个样子。这些照片，在摄影技术上，还有许多老毛病。一是背景都拍得太宽大，二是主体和陪衬不成比例，三是光线选得不恰当。有一些可以在放大以前加以剪裁或作技术处理。毛弟84年那张比较好，这次不大精彩。○○（二外孙）生日两张，鲜花太突出了。不过这类问题讲究不得，因为照相艺术太费钱了，你们也没有闲工夫研究这些问题。我是没有事情才想的。

海娃信里说到孩子们的事，很有趣。从照片上看，三个孩子都好像很聪明。至于外国说中国孩子都是小皇帝，报纸上类似议论也不少。我不大同意那种看法。各个人的处境不同，他们的思想也不会一样，存在决定意识嘛。将来他们或作工，或务农，或者当官，也有当寄生虫的，不可能都是个人主义者。实际生活将会教育他们关心集体，其中有些人将会成为马克思主义者。看了毛弟的信，我有几天很难平静。这不只是因为毛弟的处境艰难引起的，而是联想起几十年来我接触到的劳动群众的许多遭遇，联想起当今世界上千百万失业大军引起的。你们和孩子们将来也许会遇到更多的困难，但是这也将使你们受到更多的锻炼。当然，我还是赞成要注意对孩子的教育，总不能一个人占着一块积木，谁也搭不成一座房子吧。

我写这封信的时候，也许已经应当说四个孩子了。不知道已经诞生否？大人孩子平安吗？孩子的生活安排有着落了吗？

下次来信，你们谁告诉我一下，三个孩子说什么地方的话？普通话？上海话？宁波话？广州话？我希望他们多学几种。

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变化。血压是–/70–80，没有大波动。大便、小便这两个月还正常。肺部湿啰音，没有完全消失，但是，有几天据说听起来很干净。喉咙仍然干哑，有时候好一些，舒服几天，一有风吹草动，就又不行了。还在吃中药，也有些帮助，恐怕难以根治。腿，四处伤口，有三处恢复得较好，脚上腿上黑一块、紫一块的现象大为减轻，只是膝盖右下侧原来形成血栓的地方，恢复得很慢，还有局部肿胀。脚腿冷，每天靠热水洗，别的办法似乎也不多。棉鞋换了一双，但是不能解决问题，维维也不用给我做了。我想还是从其他方面（如热水洗）想办法保暖。视力，现在看《人民日报》，左眼带［戴］老花镜还可以，右眼当然不行了。左右两眼视差大、玻璃体混浊、白内障，三个因素搅在一起，使人很不舒服。血脂，我没有问，他们也没讲高多少。动物油是减少了，但是，没有解决问题，其中似乎涉及较复杂的问题，我无法搞清楚，也不想打听了。每天仍然用开水冲冲再吃，也可以过得去。为这种事生气，我早就该气死了。好在我又度过了第十个冬天。我想还是多锻炼一些吧。魏老先生教我的，我没忘记，有几年也还做，后来，疝气发作，活动不方便了。现在，我又开始恢复做些体操，自己编的，主要活动关节，从头到脚。希望今年能恢复得好一些。

收音机还能用。最近换的电池好一些，可以用四个星期，可见产品质量问题相当普遍。

毛弟的学习还是坚持下去好。就是不为文凭，也以学完为好。你说得对，学习一点东西，总比浪费时间好。你这封信，比去年的信，确实有进步，字也有进步。

要我给孩子起名字，我确实想了想，想不出叫什么好。还是由你和○○（儿媳）给孩子起比较合适。孩子长大了，不喜欢，还可以自己换一个。这样，也民主一点。

好吧，就写这些吧。

爸爸

一九八六年三月三十日

给我寄牙膏来，别的不用了。

①年上海市委第一书记柯庆施下令在上海南郊兴建东安（东庙）新村，其中一村为工人住宅，二村为干部住宅。年落成后，柯率华东局、上海市委全体领导迁入。年，柯等搬出，迁入康平路市委宿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