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在开篇:
这是来自朋友母亲的投稿,一位颇有文艺气息的长者,阿姨已经退休了。收到这个稿件,满是感动,无论我们多大,心中皆是满满的情感,生活啊,不管哪个年代,那份真挚的爱,都如一汪清泉滋润心间。
几天前闲来无事,翻阅了上班时积累的简报,我又一次看见了年3月22日《天津日报》文艺周刊版刊登的刘少华先生写的《丁香花开的时候》。这篇文章已经赚足了我的眼泪。一个美丽、善良、贤惠,坚强的母亲形象跃然纸上。我没有刘少华先生的文采,没有他那样的文学功底和笔墨,但是我要用自己笨拙的手写一写我的母亲。
我的母亲叫王淑敏,今年已经86岁了。六年前患上了老年痴呆症,犯病时精神恍惚,所有的人和事全都记不起,但是从她断断续续的唠叨和手脑极不协调的动作中,我们仍然感觉到母亲的思维还在劳作着。一天母亲坐在床上,一只手挠的床单刷刷响,另一只手卷起床被的一角,我说:“妈妈干啥呢?”“我在洗衣服呢,这有几块布犄角,留起来补衣服用。”我说:“您又犯糊涂了,这哪里有布犄角呀?”一会儿,母亲走到屋门后,挠着墙说给我们煮饺子吃。看到这些很是酸楚。那个善良、能干、心灵手巧的母亲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。我想肯定是这辈子太过辛劳与辛苦,牵挂着丈夫,惦记着儿女,算计着柴米油盐,以至于忧思过度,大脑提早衰老的原因吧!
母亲这辈子过得很辛苦。年少时赶上土改,因为出身地主家庭,所以被扫地出门,与家人住在破庙里。与父亲结婚后聚少离多。年父亲响应党的号召,动员母亲带着哥哥、我和两岁的大弟弟从天津市区回到老家蓟县农村,父亲留在市里工作。
母亲带着三个孩子可真难啊,所有的事情全部落在母亲一人身上。那时大哥10岁,我6岁,大弟弟2岁,后来有了小弟。白天母亲要到生产队劳动,挣工分,晚上为我们洗洗涮涮·缝补衣服。我们村只有两口水井,比较近的那口井在米外。母亲身高不到,但是两只大水桶却有60多斤重,步履维艰,但我家的水缸总是满满的。如果说挑水已经超出了母亲的身体极限,那背玉米杆更是需要花费更大的力气。秋季生产队按户分玉米杆。青玉米杆砍倒后打成捆,哪捆都有几十斤重。而且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清走,腾出地方来。挑水、扛玉米杆这些活儿在别人家有大老爷们不算什么,但是在我家,孩子们帮不上母亲忙。母亲用绳子将玉米杆捆牢,背在背上,玉米地里留下了母亲深深的脚印。有的地块离家远,母亲往返一趟要走三、四里路。有一年秋天,恰巧舅舅来我家,看到后很是心痛,回家后为我母亲做了一个木头框架的独轮小推车,才减轻了母亲的劳动强度,一晃几十年过去了,但母亲辛苦劳作,满脸汗水顺着脸颊流淌的样子,仍然历历在目。
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,母亲喂鸡、养猪。垒鸡窝、盖猪圈、采猪草、起圈粪(那时猪圈与现在不同,猪圈分两层,地下挖一个大深坑,用砖砌好,猪在此活动和大小便,人们往坑里扔杂草和垃圾,再盖上土做农家肥,上层为猪圈炕,是猪睡觉的地方。喂猪时将猪赶出来,猪在猪食槽里吃食。把猪圈坑里的农家肥起出后,堆成长方体,生产队打方记公分。)我母亲受的累是常人难以想象的,虽然是女人,却撑起了我家的整个天。
母亲慈祥又严厉。说她慈祥,是她千方百计让我们吃好穿好。在那个年代,没有多少大米白面,甚至连玉米面都吃不饱,母亲粗粮细作。我记得她用很少的白面裹上烫熟的玉米面做成白面烙饼,尽管吃时发现里面是玉米面,但我们很高兴,母亲管这饼叫“银裹金”。她在院子里种上各种蔬菜,有黄瓜、豆角、茄子等等,在院子边上种上甜高粱,我们管它叫“甜棒”。母亲为了能让我们体面的上学,总是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,即便是有补丁,也是整整齐齐,有模有样。许多与我同龄的女孩子,因为家长不让读书,就只好去捡煤核、采蘑菇、拾柴禾。我母亲从不让我干这些活儿,每天早上她为我梳辫子,给我扎上粉红色的绸带,我就背着书包欢欢喜喜的去上学了。记得小学三年级时,早晨忘了吃药(预防脑膜炎的药),母亲端着一杯水,拿着药片,送到学校。
说母亲严厉,是她对我们家教颇严。要求我们要坐有坐相,站有站相,不要偷鸡摸狗讨人嫌,对人要有礼貌,见到长辈要问候,要尊敬老师,不要贪便宜,坑害人,要做个好人。多少年来我们一直把母亲的话记在心里,也作为我们做人的准则。我们兄妹四个,从读书到参加工作,没有给家庭、单位惹过任何麻烦,都活的坦坦荡荡,光明磊落。
在学习上,母亲更是严格要求。她没有读过书,但非常重视我们的学习。她虽然不识字,但是认识作业本上的对钩和叉叉。每天放学后,肯定检查我们的作业,如果发现作业中有叉叉,立刻让我们改正过来。上个世纪六十年代,农村没有电灯,每天吃完晚饭后,炕上放上饭桌,我与哥哥、弟弟在煤油灯下写做作业,母亲借助微弱的光线,一边照顾我的小弟,一边要么纳鞋底,要么缝衣服。我们兄妹四人没有旷过课,没有逃过学,学习成绩也比较好。特别是我哥哥,小学时一直担任少先队大队长,胳膊上戴的牌是三道杠,进入中学后一直是班长,学习成绩名列前茅,高中毕业时留校工作(由于文革,大学不招生)。
母亲心地善良,乐于助人,她最见不得谁有困难,总是千方百计帮助别人,宁可自己受累。年我们从市区回到农村老家时,带回了一台缝纫机,这也是我们村唯一的一台,我母亲利用劳动之余为全村人做活计,大家也都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人,所以也不见外,扎鞋帮,补衣服已经司空见惯,到年底还要给些户做上几件新衣服,当然都是无偿服务。我常常感到母亲很累,又搭工夫又搭针线,问她烦不烦,她说:“大伙儿都不容易,用手纳鞋帮补衣服既慢又不美观,只要大伙儿高兴,我累点没啥。”那个年代,农村生活很困难,由于我父亲在市里工作有工资,相比之下我家条件算略好一些,我母亲总会帮助比我们困难的家庭。我们村有一户人家,有5个女儿,3个儿子,困难程度可想而知,我母亲省吃俭用,接济他们家。村里无论是谁,我母亲只要能办到的,是逢求必应。由于她宽厚待人,所以村里的人都很尊敬她。我母亲常说:“对人要有好心眼,才能给子孙留德行。”
母亲很聪慧,心灵手巧。听我姥姥说,母亲11、12岁就会做针线活,做的棉衣比成年人做的还要好。我们兄妹几人的衣服全部出自她的手。特别是我,无论是春秋的外套,夏天的裙子,还是冬天的棉大衣,全部来自母亲的巧手。她善于学习,捕捉新款式。我女儿5岁的时候,母亲给我女儿做了一条夏天穿的“七分裤”,白的确良,外镶粉红色的边,膝盖处各绣几朵漂亮的小花儿。女儿喜欢的不得了,快30年了,一直保存着。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,买布需要布票,但商店里卖剩下的布头儿就不要布票了。母亲买回来合理搭配,大块布头儿为我们拼出合体的衣服,小块布头儿做补丁用。那个年代有句话:“新三年,旧三年,缝缝补补又三年。”我们的衣服穿破了,母亲就会细心补好。补丁用什么颜色,剪成什么形状,她都仔细斟酌。我读初中时穿的裤子,膝盖上屁股后都打了补丁,但大家都说好看。现在想起来,相当于前些年流行的“补丁衣”,无意间母亲引领了时尚潮流40多年。母亲的巧手使我们从小到大没有邋遢过,给大家的印象就是赵家的孩子总穿着好衣服,干净、利落、时尚,其实是母亲有化平凡为神奇的创造力。
母亲非常勤俭,是过日子的一把好手。这么多年来,有好吃的让我们吃,有好穿的让我们穿。她精打细算、省吃俭用,从不乱花一分钱,不浪费一粒粮食。前些年日子过得好了,但是剩菜剩饭还是舍不得扔,我们劝她别吃了,她总会急头白脸的说:“败家子儿啊!”每次都是我们偷偷的倒掉。儿孙们经常给母亲买吃的、穿的、用的,每次她都叮嘱孩子们不要乱花钱。
虽然她患了老年痴呆症,但是勤俭节约她总是不忘,可能已经深深的印在她的脑子里,流淌在她的血液中了。前些年为了让她多用用脑,我们有空就陪母亲打扑克,她总是把大牌留着,该出牌时也不出牌,我们开玩笑说:“您这是过日子呢,攒着准备让它下崽儿呢?”
最让我们佩服的是母亲的坚强意志,上世纪七十年代,我父亲被隔离审查了,我们一家受到株连。一夜之间,我们变成了黑五类、可教育好子女。紧接着年唐山大地震波及到了我的家乡,我家院墙倒了,房子片瓦未留。政府发了救济款,可是我们属于黑帮家庭,是不能享受安置款的。天灾加上人祸,可让人怎么活呀!但是灾难并没有把母亲击垮,她咬紧牙关,挺直脊梁,与命运抗争。带领我们捡来旧砖,拾起瓦砾,在舅舅们的帮助下,修缮房屋,垒起了院墙。为了不让我们在心灵上受到太大的创伤,母亲努力克制自己。其实她心里太苦太累,又能向谁诉说呢。想必那些年,母亲背着我们,流了很多很多的眼泪。才导致了母亲,过早的眼睛玻璃体混浊,视力下降。
母亲这辈子全部的心血都给了这个家,给了她的儿女们。她自己养育了四个儿女,第三代也是在她的精心呵护下建康成长起来的。两个孙女,两个孙子,一个外甥女,都是她老人家带大的。由于工作的原因,我休完产假后,就将女儿托付给了母亲。我女儿和我二侄女只相差一岁,大侄女当时也只有四岁,由于哥嫂是双职工需要上班,因此母亲白天要照看三个孩子,要为一家人做饭,夜间还要照看外甥女,其中的辛劳可想而知。不足60岁,母亲的头发就已经全都白了,脸上布满了皱纹。那每一根白发,每一道皱纹,都是为儿女操劳留下的印迹。它们记载了母亲的勤劳与善良,智慧与坚强,记载了子女们健康成长、学业有成的喜悦,也记载了失去亲人的悲痛与无奈,更记载了她与人为善,宽容豁达,不屈服命运的顽强精神。
我真的觉得,我的母亲就是魏巍笔下的《白杨礼赞》的大杨树,笔直、挺拔,为我们遮风挡雨,有母亲在身旁,我们什么也不怕。我们从母亲身上,学会了坚强,学会了如何面对逆境,如何靠自己的力量创造美好的生活。
现在,母亲岁数大了,许许多多的往事在她八十多年的记忆中已模糊不清了,但我们已经继承了母亲的优秀品质,并且把它传承下去了。
像她那样,做枝繁叶茂的大树,为子孙们带来福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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